‘妈,谢谢您把我带回家里来’
我的丈夫格伦每次去驾驶飞机都叫我挂虑,我等待他回来等得心焦极了。他飞行通常都只是为了消遣而已。但这回他是受雇到空中拍摄一些鸟瞰图。幺儿托德也与他同去。格伦一向都是个小心谨慎的飞行员,从不会不必要地冒险。
1982年4月25日下午,电话忽然响起,我前去接听,心里不禁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。原来是格伦的兄弟来电,他说:“格伦和托德的飞机失事了,你赶快来医院吧。”
我与13岁的儿子斯科特一起祷告之后,便赶忙前往医院。到步后,我们获悉格伦的飞机在纽约市以北100公里的地方坠毁。(失事原因至今未明。)格伦和托德虽然生还,但伤势却非常严重。
我签署有关的法律文件,批准医院施行所需的疗法。然而,身为一位耶和华见证人,我拒绝让院方施行输血,因为这样做违反了圣经里有关‘禁戒血’的命令。(使徒行传15:28,29)格伦随身携带的医疗指示也清楚表明了自己在这个信仰上的立场。不过,我们却容许医生使用不含血的容量扩张剂。a
格伦的头部和胸部的伤势非常严重。他在数小时后终告不治。我平生以来所做最艰难的事之一,就是步进等候室,告诉儿子斯科特他的爸爸已经死去。他紧抱着我,说:“现在怎么好呢?我失去最好的朋友了!”不错,格伦是他一对儿子的最好朋友,他们一起玩耍,一起事奉上帝。他也是我的挚友,我的亲夫。对我们来说,他的死是一项沉痛的损失。
紧守信仰
托德断了一条腿和一只手指,颧骨给压碎了,脑部也严重受伤。他陷入昏迷状态。我这个九岁大的儿子在数小时前还充满活力的,现在看见他这个样子,我内心多么伤痛啊!托德一向都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孩子,他爱说话,爱唱歌,也爱玩耍。但如今他连我们就在他身旁也不晓得。
由于担心托德也许需要接受手术,医生于是要求我同意让儿子接受输血。我坚拒他们的要求。他们于是申请法庭颁令,批准院方为托德输血。但结果表明托德无需接受手术,他也没有内出血的情况。然而,数天后,医生告诉我他们将要为托德输血。我们不禁目瞪口呆!医生给我们的解释只是:“我们必需这样做!”他们无视我们的宗教信仰,擅自替托德输了三个单位的血液。我感到无可奈何,茫然无助。
出事后数天,我们成为了报章上头条新闻的人物。当地报章误导读者相信格伦是因为拒绝输血才丧生的,甚至引证当地一位医生的话去支持这项报道!但实情并非这样。验尸官后来证实,格伦是由于头部和胸部的伤势过重而死的。幸而当地电台邀请了几位见证人解释一下我们那基于圣经的立场。这次访问让公众人士有机会留意到这件事,因此,耶和华见证人在血方面的立场成为了逐户传道时的热门话题。
设法使托德苏醒
托德仍然陷入昏迷状态。后来在5月13日,一位护士翻动托德的身体,那时托德终于张开眼睛了!我紧搂着他,向他说话,但他却毫无反应。他甚至不能眨眼,也不能抓紧我的手。然而,自那时起,他的病情渐有起色。我们走进病房时,他便会把头转向门口。我们向他说话,他便会望着我们。托德真的知道我们就在他跟前吗?我们不知道。因此,我们设法刺激他的思想,使他的身体发挥正常功能。从第一天起,我们便向他说话,向他诵读,也为他播放一些音乐或与圣经有关的录音带。我甚至向他弹奏结他。这样做对于我母子俩都具治疗作用。
当地的耶和华见证人会众给我们不少帮助。我的长子斯科特最近忆述道:“我曾在两个家庭里寄居,他们待我就像待自己亲生的儿子一样,让我与他们的家人一起旅行。”不但这样,有些见证人替我们刈草坪、洗衣和弄膳。我们这些见证人朋友和一些家庭还轮流在医院彻夜陪伴托德。
然而,有多个星期的时间,托德对这些关注并不能作出任何回应,甚至连一个微笑也不行。后来他患上肺炎。医生问我是否同意他们把托德放回人工呼吸器里。然而,这样做的风险是,托德也许因而永远需要倚赖呼吸器。试想想:这个生死攸关的决定落在我独个儿身上!然而,在输血一事上,他们却将我的意愿置诸不理!但无论如何,我们还是抱一线希望,选择采用呼吸器。
当天下午,我回家梳洗一番,好让自己回复一下精力,但竟然看见一位政府官员站在我家前方的草坪上。他通知我们必须把房子出售,以便让当局扩充道路。现在我们又要面对另一个难关了。我以往时常告诉别人,耶和华绝不会让我们忍受一些过于我们所能应付的事。我通常都会引用彼得前书5:6,7的话:“所以,你们要自卑,服在上帝大能的手下,到了时候,他必叫你们升高。你们要将一切的忧虑卸给上帝,因为他顾念你们。”现在,我对上帝的信心和信赖正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验。
一周复一周地过去了,托德也一次接一次地受到感染。在那些日子,托德经常都需要验血、抽骨髓、抽肺水、接受骨扫描、脑扫描和无数的X光检验。到了八月,托德的体温终于回复正常。在该月,托德的进料管和气管也终于可以除去了!现在,我们要面对最困难的挑战了。
重返家园
医生建议我们最好让托德入住一些疗养院。一位医生还说斯科特和我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的。甚至一些怀着好意的朋友也跟我们作类似的推理。然而,他们没有意识到,托德是我们生命中一个十分重要的部分啊!我们若能在家里照顾他,他便可以受到一些爱他、与他有共同信仰的人所呵护。
我们购买了一部轮椅和一张医院用床。在一些朋友的协助下,我们拆除了我睡房的一道墙,然后安装了几扇滑动玻璃门,筑了个露天平台和一道斜坡,这样,我们便可以把托德直接推往他的睡房去。
到了8月19日早上,我准备把我那仍然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儿子接回家去。那时托德能够睁开眼睛,并且轻微移动自己的右腿和右臂,可是,医生推断他的病况不会有任何进展的了。数周后,我们带托德去见一位口碑载道的神经病学家,但我们所听见的只是同样的诊断。但无论如何,能够把托德接回家去确是一件天大的喜事!妈妈和几个好友在家里等候我们回来。当日黄昏,我们甚至一起前往王国聚会所参加聚会。这使我们初尝到在照顾托德方面所牵涉到的艰巨工作。
在家里照顾托德
照顾一个伤残的人实在需要付出大量时间。托德吃一顿饭需要一个多小时。我替他沐浴、穿衣和洗头则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。若要替他来个旋涡浴则要整整两个钟头之久。接送他出外往来是最吃力的了,因为这需要消耗我颇多的体力。托德最近的情况虽然也大有进展,可是,他却不能坐着,就是使用可调校的轮椅也不能;他通常都要躺卧在地上。曾有多年之久,我需要坐在王国聚会所后头的地上陪伴他。然而,我们并没有因此就停止参加基督徒聚会,而我们通常都能够准时抵达聚会所。
我们的忍耐带来了美好的成果。医生曾推断那次意外会使托德失聪和失明。可是,在出事之前,我曾教导孩子们学习手语。在托德出院后一周,托德开始能够用手语回答我们的是非问题。后来他还能够用手指指着东西。我们于是把一些照片给他看,然后说出某些朋友的名字,问他可否把他们指示出来,结果,他一一答对了。此外,他也能够把数字和英文字母识别出来。后来我们进展至运用单字。他的认知能力完好无损!到了十一月,亦即意外发生后仅七个月,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出现了:
托德终于展露笑颜了。到了一月,他的微笑还伴以笑声哩。
你也许还记得,我们被迫出售房子。然而我们却因祸得福,因为我们那幢两层高的房子空间不敷应用,这大大限制了托德的活动。由于金钱有限,要找一所能够满足我们需要的房子殊不容易。然而,一位仁慈的房地产经纪却为我们找到一所合适的房子。那所房子的原主是个鳏夫,他的妻子也必须经常坐在轮椅上;而房子便是专为满足她需要而设计的。对于托德来说,那所房子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了!
当然,我们必须把房子打扫和粉饰一番。在我们着手油漆房子那天,会众有超过25位见证人朋友带备涂料辊和漆刷前来协助。
应付日常生活
家庭事务和付帐等事一向都由格伦照料。我接手处理这些事务也没有多大问题。可是格伦并不认为预立遗嘱或购买适当的保险是这么重要的。他当初若有考虑到这些安排,这便可以使我们避免不少经济上的难题了,而这些难题至今仍然出现。自我们的经验后,许多朋友遂开始未雨绸缪,着手整顿自己的事务。
另一项挑战就是要满足我们在感情和灵性上的需要。自托德出院后,有些人以为我们的危机仿佛已经完全过去了一般。可是,斯科特仍然需要受到帮助和鼓励。我们所收到的慰问卡、书信和电话永远成为我们宝贵的回忆。我记得收过一个给我经济援助的人的信。他在信中写道:“我没有在信中署名,因为我不想你感谢我,只要感谢耶和华就可以了,因为感动我们彼此相爱的就是他。”
然而,我们学会不要完全依赖别人给我们鼓励,反之,我们自己必须采取积极的行动。我一旦情绪低落,就会尝试想念一下别人。我很喜欢烘饼和烹饪,许多时我都会招呼朋友,或是烘些糕饼送给他们。每当我真的感到精疲力竭,或是需要舒展一下身心的时候,就准会有朋友邀请我进晚膳、午膳,或与他们一起共度周末。有时甚至会有人主动提出协助,替我们照顾托德一会儿,好让我可以出外办点差事或购物。
大儿子斯科特的确是我的一项福分。若是可行,斯科特必定会带托德跟他一起参加社交娱乐。他总是甘愿在某些方面协助托德,给他所需的照料,却从不埋怨责任繁多。斯科特有一回说:“有时当我想过一种较为‘正常’的生活时,我便立即回想自己的经历怎样帮助我与上帝享有更亲密的关系。”耶和华让我拥有这样一个亲爱、以属灵事物为念的儿子,我天天都为此而感谢他。斯科特现时正以服事仆人的身分在会众里服务,并与妻子一起从事全时传道的工作。
至于托德又怎样呢?他的情况也有稳定的进展。不到两年,他终于再次说话了。初时只是零星的字眼,后来却能表达整个句子来。现在他甚至能够在基督徒聚会里发表评论哩。他正努力训练自己说话流畅一点,此外,言语矫治对他也有帮助。他仍然喜欢唱歌,尤其是在王国聚会所里。他也继续保持乐观的态度。现在他能够借着扶车而站立起来。我们也曾有机会在耶和华见证人的一个大会里讲述经验。主持节目的弟兄问托德打算向与会的弟兄姊妹说些什么时,托德说:“不要为我担心,我的情况会有改善。”
我们能够度过这一切的考验,功劳是全归于耶和华的。不错,我们学会比以前更依赖他。那许许多多无眠的晚上,为照料托德的个人需要和给他慰藉所牵涉到的一切辛劳,以及我们需要付出的种种牺牲,这一切一切都是值得的。有一回,我们一起享用早餐,我抬起头来时发觉托德正凝望着我,脸上展露出灿烂的笑容,对我说:“妈,我爱您。谢谢您把我从医院带回家里来。”——罗斯·玛丽·博迪口述。
[脚注]
a 关于圣经对输血和使用不含血的产品方面的观点,请参看《血可以怎样拯救你的生命?》这本册子,纽约守望台圣经书社出版。
[第13页的精选语句]
最艰难的就是告诉儿子斯科特他的爸爸已经死去
[第15页的图片]
与儿子合照